不管是年少时每到寒暑假总是殷殷期待的营队,还是长大后下课下班后到社教中心上课,救国团在我的生命过程中,始终佔有一席之地。尤其是社教中心,十几年来我在这里学习外语,让异国文化的丰饶趣味透过语言学习走入了自己的生活中,让自己成为一个不用投靠旅行团、直接说当地语言就可以走透透的玩家,同时也结识来自社会各层面的同学,由聆听、互助、分享等方式来成就彼此的生命。来社教中心上课并不是压力,反而像是定期来参加台腔洋调满教室的同乐会。
我承认我有蒐集外国语言的嗜好,学习外语最迷人的地方,不是文字本身,而是藏身于文字后的多元文化。当西班牙语的打舌音响起来时,咬着玫瑰的塞维尔女郎在轻快的节奏中踩着高跟鞋跳起了佛朗明哥,手持红色布幔的斗牛士与愤怒的公牛也从文字中走出;软呢的泰语出来时,脑中就会浮现尖塔、僧人、合掌致意的人民、水花四溅的过年;义大利语躲着西班牙语,韩国话里藏着中文,这些都是真正学到才知道的秘密。四年前,我因为工作需要选择学习越南语,如今工作上已完全用不到,而我仍持续在学习,就是因为发现这个台湾多数新移民的母语,藏着很深的中华文化、混些殖民文化的咖啡香、杂点社会主义的陌生感。这些都不是在国内学英语或外国地理时学得到的,也不是打开电视就可以一网打尽的,坐在台北的课堂间,也能渐渐发掘真正的异国文化,这是社教中心外语课程能让人一服用就成瘾的原因。
能够在出国旅游时直接用当地语言沟通,也是我尝试学习多种外语的原因。赶鸭子式的跟团旅游,没法配合自己的节奏,停下来和当地人聊聊天,也没法体会真正的文化精髓与在地悠闲,所以我总是选择当个背包客自己规划行程。而社教中心的外语课正是一个极佳的旅游情报中心,老师及同学多半能提供第一手的旅游经验、哪里有好吃的?哪里有好买的?怎么跟当地人相处?而课堂上打的外语基础,也正足以在异国旅游时派上用场。我今年年初刚去越南旅行,靠着四年打下的越语底子,能够和英语不通的小贩、船夫交朋友,在双语化不普遍的地方,能够轻松看懂招牌及告示牌;依稀还记得在陆龙湾用脚划小船的欧巴桑,发现我可以用越语和她聊天,也可以让她打探台湾是怎么样的地方,兴奋中带点惊讶完全写在她的脸上,她一路上还不停和邻船炫耀,船上有位台湾来的外国客人,会说越语,反倒完全忽略和我同船的另一位加拿大人。
除了透过学习外语来瞭解外国文化、交换旅游心得,社教中心让人感到「揪甘心」的地方,就是能够认识来自社会各层面的同学。有同学一起互动,是自修外语者完全无法体会的学习乐趣。以我越语班的同学为例,四年来班上的同学虽然有进有出,不过多半是有驻越需求的台商老闆及干部、眷属或是越籍新移民的配偶,他们不像韩文、日文班的学员年纪较轻,也不是从韩剧、日剧中萌起学外语的动力,他们多半已是社会中坚份子,学越语多半有很实际的理由,也因此从他们身上,可以听到台商在越南创业的撇步、异国联姻家庭的甘苦,以及专属于每个人的丰富阅歷;除此之外,老师本身也是一部现代越南史,每每听到老师聊起她在西贡的童年及南越沦亡时人心慌乱的片段,脑中浮现的画面,一幕幕都比《情人》这部小说更加真实与震撼。每次上课,班上总是有热心的同学会提供点心或饮料与大家分享,大家一起看越南戏、听越南歌,不管讲起越语是杂着台语腔、国语腔、英语腔,还是越南南北音大拼盘,都是在愉快的心情中度过,也都有一些小小的学习成果。
欣逢救国团成立一甲子,诚心的希望这个适合各种年龄、各种程度、各种职业来进修的学习场域,可以持续在社会教育的领域上发光发热,也让更多场台腔洋调同乐会能持续丰富每个学员的生命。